清代诗人董祚昌曾在《山园记》中把里口山比做武陵桃花源:“四面山合,一径斜穿,飞峙流泉,鸟啼花落,四时堪怡,不亚武陵桃花源”,足见里口山的灵性与质朴。其被称为威海的后花园、城市的风景线当算实至名归。如果依海而据的威海卫是个风情的女人,那里口山一定是她妩媚的骨架。山的坚韧、包容、豁达、清秀,衬托出了这所城市媚而不俗、美而不艳的小家碧玉气质。
早春二月,信步从城区登山,望海石是不可错过的打卡地。其他各峰都会随四时变化,或用苍凉牵动深邃的思考,或用繁荣彰显勃勃的生机。唯有望海石千百年来用他的专一与坚持向世人诉说着变与不变的道理。什么人挥笔写下的“望海石”三个大字已经无可考究,虽看不出章法,却也有些风骨,尚不违和。“望海石”是东向大海而言,而西向里口山脉而言的“石门”两个大字表述的却是又一番景观。因山势的陡峭与奇峻,巨石之间仅容一人通过,犹如通向绵延群山的唯一门户,谓之“石门”极为贴切。望海石和石门澄净安闲地凝视着岁月的尘埃里变幻的机缘,等待着它为是非曲直带来下一场涅槃。过了石门,巨幅的山水画像童话世界一般扑面而来。经历了冬天的休养,春水的滋润,鹰嘴石巍巍然守护者绿叶新枝,大青顶的白袍换成了绿衣,再也掩不住飘动的衣摆下舞动的小蛮腰。冬天灰褐色的劲枝被绿意遮住了大半,枝桠间那一丛丛毛绒绒的叶子与灌木枝头的嫩芽织成了一片片绿席。被液晶屏伤害的双眼久违了绿色,顿时澄清,无比舒适。那绿席间偶尔窜出的大簇大簇的野杜鹃、野樱花和其他不知名的小花儿在山野间跳跃着、颤动着,坐在花草间能听得到他们欢快的合唱。
如果是冬天,奇岩飞渡,美石凌空,大山的脉理清晰可见,如壮年男子的健美臂膀。眼下,南风吹来,草木葳蕤,绿霭茫茫,小动物们探头探脑地在花丛中觅食、玩耍,偶或人来,便一头扎入草丛不见了踪影。小花儿不论生在岩缝间、松树下,顾自为自己盛开,默默地为自己喝彩,不管是红的、黄的、紫的、蓝的,在她们的世界里,都是最美丽的,并没因为牡丹的艳丽而自惭形秽。
登上大青顶,渺渺的梵音随风入耳。愕然间,广佛寺赫然于山脚下。平日里感觉广佛寺离我们有十几公里之遥,不到大青顶,居然不知道只离市区一个山头那么近。开悟仅在一念之间,所谓的“出世入世”,何必读千遍佛经,行几里山路竟也可得妙法。面前有两条路,一条通往“佛顶古驿”,古代车马不便,这山顶居然有驿者曾经落脚之处;另一条路通往仙姑顶老庙。木栈道前驻足:左边波澜壮阔的大海,右边千年神秘古刹,何必谈经论道,这一番景色,自然会令人虚净自然,空灵清澈,教人灵犀一点,想到光阴的飞逝,想到天地人间的长久。
仙姑顶老庙始建于宋景德年间(1004-1007),至今已逾千年,几经修缮,保持其神秘、古朴的建筑风格。2014年,一场山火将老庙尽数焚毁后,在原址重新修建得更大、更壮观。让人感慨万千的是:已得道成仙的郭仙姑,仍要经历家园尽毁的劫数。相比之下,我们普通人经历些磨难,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仙姑庙前至今可见的那遍地的枯黑的树身,如佛家说的又一次轮回的婆娑世界。黑与绿,老与少,生与死,就这样相反相成地共存。仙姑殿前各种雕梁画栋,古树旧木,让人将要翻过山口时又停下来伫立良久,像曹植对洛神一样:“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
仙姑顶往西,绕道里口顶就到了里口山的主峰-老庙顶,老庙顶、里口顶、仙姑顶、邓家寨的山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U”型,真是一处天生的屯兵之地。明正德年间,长逢村雇工邓心可因不堪欺压,在望岛村西山聚众起义,起义军在最兴盛时期曾达到2000多人,已颇具规模,积累了不少钱粮物资,给当地官府造成了威胁。后被官兵镇压,邓心可兵败自杀。当地百姓为纪念这次起义,将望岛村西山改称为邓家寨,邓心可最后自杀的小路命名为“自刎道”。当时起义军的物资来不及转移,只能埋在里口山下的某处,所以至今流传说:邓家寨中一口井,能值半个山东省,埋下九缸十八锅(金银财宝),不在这坡在那坡。邓家寨的传说赋予了里口山更多不屈的精神和令人神往的神秘。站在老庙顶,回头是历史,眼前是现实,举目可见广佛寺,转身即可沐海风。与一草一木的对话中,领悟着生命的不凡与平凡,早已忘记汗湿衣衫、饥肠辘辘。
老庙顶取道里口山水库南岸下山,一路繁花锦簇,各种野花争相斗艳,刚结的青涩的山果已经让人联想起成熟的画面。一路下来,仿佛满载而归,又像是放下了所有。很多雄壮的美其实藏在细节里,不用张弛到极致也可以深刻有力。如果一朵野花可以让你兴奋起来,那幸福不就变的容易了么?
(集团稽查科 衣启明)